那是多年前 一個燠熱的下午, 當天的溫度大概是 入夏以來最高溫吧。 我趕往演講會場,一進門, 就發現狀況不妙。
這是由一個電視臺 所辦的演講,為了配合一出主題 與女性的刻苦耐勞精神有關的 連續劇上檔,該台特地辦了 一個看似有深度的兩性演講系列, 作為宣傳之用。
有了一些演講經驗, 但並不算是個中老手的我 開心的接受了邀約。主辦人言明: 雖然沒有什麼酬勞,但會在電視臺 大打廣告宣傳,供觀眾索票, 當時對一個作者而言,已是一種殊榮。 若非電視臺主辦,哪一場演講 可以動用到昂貴的廣告時間呢?
前一天,主辦的小姐 還很高興的告訴我,門票被索取一空, 會場必定人山人海。 然而真實的狀況遠超乎想像, 我到會場前已有一位教授級的人物 在臺上演講了,原來他們把 兩場演講排在一起,要聽眾連續 參加長達四個小時的講座, 這種作法確實高估了 聽眾聽課的能耐,恐怕只有 直銷集團的講座可以 讓聽者無怨無悔的支撐這麼久吧。
更糟的是可以容納 千餘人的會場只有小貓七八隻。 不是說是一票難求嗎? 主辦人也很不好意思的對我說: 「….我也不知道,為什麼會這樣, 可能是天氣太熱了吧….. 打電話來要票的人真的很多…..」 我真佩服臺上這位教授, 他可以完全不管台下反應, 一個人用讓人聽得 不太清楚的廣東國語一直講下去, 聽眾們大多睡著了。 因為有三分之二的聽眾 是七十歲以上的老人家。
場面實在尷尬,我真的很想逃走。 兩腳不斷的想往外逃,只靠奄奄一息的 理智把自己拉回來。 最難熬的一瞬間,在於上一位演講者 下臺的時候,竟然一點掌聲也沒有。 主辦人要我馬上接下去講, 我實在不忍心疲勞轟炸 那些昏昏欲睡的老人家。這時, 有一個聲音開始對我說話: 「照原訂計畫講吧, 就當它是一個考驗,如果妳可以 順利講完這場演講,任何一個場面 都不會為難到妳!」
就跟「不可能」賭一賭吧。 我決定盡力,不管有沒有人聽, 我的熱誠不能因為沒有掌聲而褪色。 我完成了這場最無法承受的演講後, 有一位老先生走過來, 以濃重的鄉音對我說: 「小姐,我不認識妳,妳叫什麼名字? 妳講得挺不錯的,本來我只是進來 吹冷氣睡個午睡,沒想到聽妳講故事還很有趣!」 還有位老太太走過來拉我的手: 「我以為進來會看到 連續劇的女主角呢,妳在裏面演什麼角色? 可不可以告訴我?」
我很感謝那個在急難時 拔刀相助的「自己的聲音」。 果然在此後,就沒有任何局面難得倒我, 包括被我視為是「橫越兩岸最大挑戰」 的上海復旦大學演講 (我怕的是兩岸語言、風情不同, 與聽者有隔閡),和多年前那場演說比起來, 難度也不到五分之一,我成功了。 聽眾冷漠反應稀落, 還要露出微笑、表現出水準, 才是演說者最大的挑戰。
我一直很感謝那場 沒幾個人來聽的演講,它彷佛是 命運別出心裁的安排,讓我明白, 原來在危急時刻,我會聽到「自己的聲音」, 安撫自己,且選擇一條必須走的路。 我明白:因為我改變了態度, 環境變得不再那麼不舒服。 當環境無法改變,就和自己 玩個遊戲,改變態度吧。
文/吳淡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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